【康ben】不期
给 @萝卜丁 @Bucat＋＋ @魏琛的身子太美 的点文！因为小仙女们都没有带梗所以我就一起写了！理直气壮地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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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为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向人杰是断不会闯进路边小巷里那家古怪的杂货屋的。
那家小小的店开在阴暗的角落里，墙角已经爬满了青苔，透出来的光是阴暗的暖黄色，门口还总是挂起一串大红灯笼，晚上看过去怪惊悚的，会发现它纯粹是向人杰为了上下学方便抄近路偶然瞥见，不然很容易就同年久失修的石壁融为一体。
这次也是向人杰看天色暗下来了才打算从小路快点跑回家，没想到半道上雨就砸了下来，打在地上溅起巨大的声响，向人杰匆匆忙忙把书包顶在头顶跑进路边屋檐下，才躲过了被淋个透心的下场。
此时天近黄昏，明明暗暗之间小店的灯还没有亮起来，向人杰一边抱怨六月的天一边偷偷摸摸探头往里看，恰好碰上门从里面猛地拉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正提着一串灯笼诧异地望着他。
“咳，”四目相对的瞬间，向人杰尴尬得恨不能头朝下遁地走，他咳嗽一声指了指还是电闪雷鸣的天空，轻声说，“我没带伞，来躲个雨。”
能让称霸了大半个学校的向小霸王突然这么腼腆不是没有原因的——年轻人双眼狭长，双唇饱满，眉斜飞入鬓，黑发柔顺地垂在脸旁，更衬出他脸上因为缺少阳光显现的灰白，他在六月天里外边还披了一件长衫，周身上下萦绕着谈谈的檀香味，素白的手腕上挂着火红的灯笼——向人杰有一瞬间是觉得自己看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的。
年轻人点了点头，冲他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开口说：“你先进去坐会吧，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末了他还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昌宇，有客人来了，你招呼一下。”交代完毕他就去专心致志把手腕上的红灯笼往房檐上系了。
他的声音也清清凉凉的，向人杰一边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一边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却没有一点犹豫地踏进屋子，年轻人忙碌之中把视线挪回他身上，看到他没皮没脸的举动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说，“你进去歇着，等会我来给你泡茶。”
店里面却完全不像店主那样清爽干净，小小的店铺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肮脏的铜壶，成堆的草纸，墙上挂满了奇怪的人偶，甚至还有快递的几个大纸箱拆开就随便扔在了角落，鼓鼓囊囊只扒拉出一条可容人通过的小道连接最里面的柜台。柜台后面也坐着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和门口的年纪相仿，正忙着把柜台上摆满的蜡烛点燃。
烛火摇曳之间这家店显得更阴森了，向人杰不禁打了个寒战，身后店主恰好挂好了灯笼走进来把门关上，门外原本声势浩大的雨声却突然一丝也透不进来，安静得恍惚间让人觉得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啊，你好，我叫柯昌宇，”柜台后的青年抬了抬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镜，看清向人杰的样貌后却有些讶异地擦了擦眼睛，“你是……”
“向人杰。”
“果然，好久不见啊。”
“？”自己和对面这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向人杰搜遍自己的记忆也没有关于“柯昌宇”这三个字的印象，他刚要提问，就被人从身后推着往前踉跄了几步。
“是初次见面才对吧？你好，我叫南东贤。”
“对对，仔细看才发现认错了，你长得和我以前一个朋友很像，不好意思啊。”柯昌宇也云淡风轻地赞同了南东贤的意见，但说话间他根本连向人杰的脸都懒得再看一眼，而是忙碌地在柜台斑驳的桌面上摆起了茶具。
“可你刚刚……不是说了’果然’吗？”
“他没说，你听错了。”南东贤又戳了戳向人杰，示意他往前走。
他们来这么一出，就连向人杰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听到了，不过看两个人都很自然的样子，他也就放下了这件事——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追究细节的性子。
柯昌宇把装满水的小水壶放到炭火炉上，不一会就冒出了氤氲热气，向人杰好奇地左右看看，说：“你们这究竟是卖什么啊？”
“都是一些小东西，不值得一提。”
“那你们这边没电吗？大晚上多不方便。”
“太麻烦了，懒得装。”
“……那……平时生意好吗？”
南东贤高深莫测地一笑：“有缘自会相见。”
……
向人杰开始怀疑对面这个年轻人是不是真心想做生意了。这两个可别是那种找不到人生目标就从家里随便拿点钱开家店消磨人生的富二代吧。向人杰又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柯昌宇倒是没罩长衫，而是规规矩矩吧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但看他偏过头去和南东贤小声交谈，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晶莹剔透的茶杯，向人杰总觉得他们和自己生活在不同的地方。
他们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在这家店里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最后是水烧开的咕咚声拉回了向人杰跑远的思路，南东贤征询了他的意见后泡了花茶，还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搜出了一罐小饼干，罐身上的图画都已经磨得看不清了，向人杰抱着从容赴死的心态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味道却意外得还不错。
他们仨又零零碎碎聊起了天，柯昌宇没说两句就停下来撑着头望着他们，似乎对他也没了兴趣，反倒是南东贤一直热情地招呼他吃饼喝茶，还问了问他平时的生活情况。
对于一个只是暂时进店避雨还什么都不买的年轻学生，这也太友好了。但向人杰却莫名不排斥南东贤的亲近，反而和他待在一起才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定感。
蜡烛的火花闪闪烁烁之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这家店里可以说是完全感受不到外部，无论是空间的定位还是时间的流逝，向人杰刚打算问问时间，大门就又被猛地推开了。他们齐齐向门口望去——一个穿着套头帽衫的小个子男生满脸怒气地钻了进来，嘴里还一刻不停地嘟嘟囔囔：
“下下下下你妈的雨，老子一年到头根本无休要我说以后就固定周末下雨好了——”说话间他抬了下头，刚好对上了向人杰的视线。
“你！”小个子停住了原本的话题，浑身的怒气溢得仿佛马上就要实体化了。
向人杰一头雾水看着那个人挥舞着拳头就要向自己扑过来，却被南东贤抢先一步架住。
“时间不早了，你先走吧，”南东贤回头冲他说，“我这边不太方便送你了，不过雨应该是停了。”
向人杰拖着书包匆匆跑出去，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雨却正如南东贤所说干干脆脆地停了，天空透出一种雨后清新的蓝紫色。来不及去疑惑这家店怪异的种种情况，身后小个子“南东贤你是不是不长记性”和店主“小伟你先冷静一下”的声音交缠着传出来，向人杰最后远远回头，看见柯昌宇微笑着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合上了大门。
把所有一切都隔绝在了那间小小的黑漆色木门后。
自从向人杰那次误打误撞进了南东贤的店，他就时不时要去打扰一下，南东贤也算是脾气好，对他这种隔三差五来蹭吃蹭喝又不消费的客人也是一副笑脸，甚至可以称得上开心。柯昌宇出现的次数倒很少，几个月也难见他几回，反而是那天对向人杰破口大骂的小个子苏汉伟，只要是没下雨的天气他都喜欢窝在店里，负责全程不给向人杰好脸色和嘲讽他，提醒他别忘了自己吃白食的身份。
向人杰和他们也慢慢熟了起来，夏天溜进去品茶，秋天一起扫门口的落叶，冬天偷偷要用南东贤的炭火烤红薯被骂了一顿，等来年春天南东贤就手把手教着他把姹紫嫣红的花采下来制成干花，南东贤给他讲一些古古怪怪的神话传说，他就和他们讲自己高三的辛苦，换来了苏汉伟一句“活该”和一个天大的白眼，南东贤则是捧了一大盒速冲的咖啡的花茶给他。
“咖啡醒脑，花茶安神。”他这么说。
向人杰不信：“速溶的还有这么好功效？”
“闭嘴吧你，不收你钱你还喘上了？”苏汉伟把盒子接过来砸在他胸口上，“一天到晚叭叭的。我们东贤没在见你的第一面打死你算他客气了。”
向人杰吃惊道：“我就问了一句这个咖啡的功效……不至于吧？”
“至于！怎么不喝死你个白眼狼。”
向人杰终于学乖了，从此在苏汉伟面前不说南东贤一句不是，有时候还屁颠屁颠给南东贤献上他从小摊上淘来的茶杯。
“你怎么这么直男审美啊。”苏汉伟嫌弃，对向人杰的侮辱性语句倒是真真切切少了下来。南东贤接过杯子看了许久，说着“谢谢我很喜欢”，然后随便把它们扔进了柜台的最角落。
向人杰：“……你们两个里总要有一个不当人吗？”
等向人杰高考完的某一个阴天，门外风里也裹挟上了水汽，看来是快要下雨了。向人杰捧着刚买的面包闪身进店，却没看见南东贤，反而是苏汉伟一脸焦急地要出去。
“出去啊？”向人杰打声招呼。
“东贤出远门了，明天才回来。我要锁门了你和我一起走吧。快点儿我要来不及了。”苏汉伟伸手就把向人杰推着向外走。
“诶！外边好像要下雨了，你带把伞啊？”向人杰一边倒退一边好心提醒。苏汉伟却突然愣在了原地，然后换上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的脑瓜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向人杰还在思考自己怎么又被骂了，苏汉伟就绕回了柜台，然后取了一大把熏香扔给他：
“回去睡觉点着，我看要等你主动开窍要等到下一百年。”
话音刚落向人杰就被彻底推了出去，苏汉伟“咔哒”一声把门落锁就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向人杰一个人站在小巷里，左手抱着面包右手抱着香，一脸茫然，看起来像个十足的傻逼。
最后向人杰在回去的路上把面包一点一点掰来吃了，露出那枚他刚塞进去没多久的小小戒指时，他有些自嘲地笑起来。
“今天果然还是不适合告白啊。”
晚上入睡前，向人杰还是好奇地把香点上了，从南东贤店里拿来的东西都很好用，无论是不是速溶的，所以他也相信苏汉伟随手扔过来的东西。
淡淡的果木香在房间升腾起来，大概是也有些许安眠作用，向人杰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然后他看见了一片雪白。他坐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猫。明明自己也冷得不行，却坚持要用自己仅剩的体温去温暖那只蜷起来的白猫。
向人杰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好像什么都合情合理。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印在他的视网膜中，然后那个穿着淡青色长衫的孩子从他手中一手接过了小猫，一手把他拉了起来。
“谢谢你了，它交给我没事了。走吧我带你回家。”
即使稚嫩了很多，向人杰也认出了那温柔的笑意，那是独属于南东贤的。
南东贤牵着也还是个孩子的他，把他送到了一个小山村门口。向人杰邀请他进去暖和一下，被他礼貌地拒绝了。
“这里不欢迎我。”他轻声说，眼睛里是比漫天风雪更冷冽的悲伤。
向人杰说：“那我还能来找你玩吗？”
他们就这样成为了朋友，冬天看雪，春天赏花，夏天窝在树荫下懒洋洋地吃西瓜，向人杰缠了南东贤很久，才让他说出了不和他回家玩的原因。
“你害怕妖怪吗？”
向人杰眨眨眼，看着南东贤站起来趴下身，然后慢慢缩小成了一团小小的红色。向人杰试探着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红狐柔顺的皮毛，笑出了声。
“我不怕妖怪。我喜欢你。”向人杰说。
那只被他救了的白色小猫窝在旁边，慵懒地甩了一下尾巴。
向人杰还是和他们玩在一起，还认识了养着这两只妖怪的雨神，说是养着，也不过是他一时善心大发接回了路边渡了天劫奄奄一息的大狐狸，那只小的也就误打误撞一起跟了过来，它们伤养好了也不走，雨神想了想自己也不缺这点吃的，干脆就留着了。
南东贤一点没有狐妖该有的媚色，还总是在调戏向人杰和雨神的时候把自己闹个大红脸；猫妖还小，还不会幻化人形，而且在他的世界里搭理他们绝对没有睡觉和玩自己的爪子有趣；雨神每次和向人杰吵完架都会躲起来生几天闷气，那几天小山村是不会下雨的，向人杰常常抱怨他没有一点神仙该有的气度。
向人杰喜欢他们，但他生活的村庄不喜欢他们。
南东贤的行踪和身份终于还是被村子发现了，狐狸自古就是带来祸患的妖物，更别替曾经有诱君殃国恶名的红狐。
向人杰还没想明白前一天还和善地对自己说村里已经不仇视妖怪了，可以把他的小伙伴接进家来玩的父母后一天怎么就变成了把南东贤用画了符咒的笼子关起来的狰狞的模样，行刑的日子就来了。
向人杰趁夜用小白猫偷来的钥匙把笼子打开，然后轻声对南东贤说快跑。南东贤蹭了蹭他的脸颊，扭身刚跑出去没多远，向人杰就听到了身后箭矢破空而来的凌厉的风声。他近乎本能地扑了上去，因为利器刺穿皮肉发出痛呼的同时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南东贤小小的温暖的脑袋从他臂弯中探了出来。
“你没事吗？”向人杰轻声说，“我向你道歉吧，你不要不喜欢我。”
他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南东贤猝然暴涨起来的瞳孔和里面妖异的鲜血颜色。
后来那场屠村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被匆匆赶来的苏汉伟熄灭。
南东贤抱着向人杰的尸体顺从了天界的审判，被剥夺成仙的权利，也没有了回到妖界的身份，孤独地在人间流转，为人类服务以赎罪。
他守着一间小小的杂货铺，再也没有离开过和向人杰相遇的小山坡。直到沧海桑田，那里已经被开发成了繁华城市中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向人杰骤然惊醒，窗外天已大亮，他从床上一跃而起，随便洗漱一番，顾不上和父母交代一声就冲出了家门。
南东贤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店门口带着薄薄的怒气和苏汉伟说话：
“你说你把什么给他了？”
“回魂香啊。”
“为什么要让他回想起前世？明明是那么糟糕的回忆……”
苏汉伟还要回话，就看见转角处跑得气喘吁吁的向人杰一脸欲言又止。
苏汉伟耸耸肩，率先进了店，南东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
“等我累吗？”向人杰死不要脸地蹭了蹭怀中人的鬓发，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小人得势的得意洋洋了。
“……”南东贤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不累，就是有点害怕等不到。”
“现在不用害怕了，从今天开始，我生生世世都会找到你的。”
END